每一個走上戰(zhàn)場的士兵,都有一位等他回家的母親。這是“老兵回家”公益活動發(fā)起人孫春龍所著《沒有回家的士兵》一書腰封上的一句話。
537團8連副班長張俊昌的母親,就沒有等到兒子回家。甚至,張俊昌的名字靜靜地躺在《盂縣革命烈士英名錄》上許多年,直到母親帶著無盡的思念離世,她始終不知道,這個張俊昌,就是那個當(dāng)年她親自送上戰(zhàn)場、日思夜想的兒子蘇家會!
2021年清明節(jié),盂縣段家山村的土梁上,革命烈士蘇家會紀(jì)念碑上的紅布緩緩揭開,蒙蒙細(xì)雨輕輕飄落。肅立的人群中,一位身著少將軍服的軍人摘下軍帽,向紀(jì)念碑深深地三鞠躬:“舅舅,您的英魂終于回家了,我可以告慰母親了!”
站在這位將軍身后的我,與身旁的田晉中不由自主地相視對望、點頭致意。相信那一刻,我們心頭涌動著同樣的感慨和欣慰……
一年前,將軍給在他家鄉(xiāng)武裝部任職的筆者致電,說道:“母親的弟弟蘇家會犧牲在抗日戰(zhàn)場,一直杳無音訊,找到他的下落,是母親臨終前唯一的念想。”
作為縣人武部的干部,我當(dāng)即將這一信息告知時任盂縣退役軍人事務(wù)局副局長的田晉中。然而,經(jīng)過認(rèn)真查閱,無論是“中華英烈網(wǎng)”還是《盂縣革命烈士英名錄》,都沒有“蘇家會”這個名字!
帶著疑問,田晉中根據(jù)將軍提供的信息,來到蘇家會的老家段家山村走訪。在村民蘇劉懷、蘇增憲、蘇如意的回憶里,蘇家會確實是參軍走后,再也沒有回來!
蘇家會烈士,你在哪里?此后的日子里,尋找烈士蘇家會,成了田晉中心頭揮之不去的一份掛念。意外的收獲總在不經(jīng)意間。在一次查閱檔案的過程中,一條烈士信息引起田晉中注意:張俊昌,1923年出生,1947年2月入伍,段家山村人,在固原蔡家溝戰(zhàn)斗中犧牲,建小功一次。
出生年份、入伍年月,怎么與蘇家會一模一樣?田晉中趕緊驅(qū)車再次來到段家山村,終于柳暗花明,謎底層層揭開:蘇家會參軍后,由于革命需要,隨母親的姓改名為張俊昌!
蘇家會終于魂歸故里。但為烈士尋親,迎烈士歸來,完成每一個烈士母親的遺愿,成了我和田晉中之間一種神圣的默契。
烈士秦茂英的母親去世前,只知道兒子病故在四川。每年清明,家人給祖先上墳時,都會向著西南方向燒香、鞠躬。
烈士王鎖正,在張家口里梁戰(zhàn)斗中犧牲,家人按照部隊捎回來的通知前去認(rèn)領(lǐng)遺體,但一場洪災(zāi)早已沖毀了掩埋烈士的土崗。烈士母親把兒子的《革命烈士證明書》傳了一代又一代……
烈士常銀春,曾在攻克陜西禮泉和甘肅蘭州戰(zhàn)役中榮立一等功,在新疆奇臺縣北沙窩大沙坡剿匪戰(zhàn)斗中壯烈犧牲。手捧從新疆寄來的《革命烈士證明書》,烈士母親終日以淚洗面,可在那個年代,從山西去新疆找尋兒子的遺骨,幾乎是不可能實現(xiàn)的奢望,只好在祖墳里給兒子建了一座“衣冠冢”。
為了家鄉(xiāng)的烈士歸來,我和晉中通過軍地不同的渠道,時刻關(guān)注來自各方面的信息,為烈士尋親,告慰烈士“母親”!
撥開重重迷霧,跨越千山萬水,一個個烈士的信息迎面而來:25歲的川北軍區(qū)運輸隊文書秦茂英,病故后安葬在千余公里外的四川南充烈士陵園;21歲的196師586團戰(zhàn)士王鎖正,英名鐫刻在平津戰(zhàn)役紀(jì)念館;18歲的17師49團3營7連班長常銀春,長眠于新疆奇臺縣烈士陵園。
“這可好了,以后我們就能去祭奠他了。”秦茂英的侄子秦進年聽到消息后,在電話那頭抑制不住激動的心情。
“奶奶把我三叔的烈士證明和照片傳給了母親,母親又包好和我的結(jié)婚證放在一起,可是后來都找不到了。”王鎖正的侄子王國運得知叔叔的信息,了卻了心中的遺憾。
“我們正在商量,看看什么時候能去一趟新疆,到烈士陵園祭拜一下叔叔,他是我們一家的驕傲!”常銀春的侄子常書明心里多了一份期冀。
寧夏固原、四川南充、天津平津戰(zhàn)役紀(jì)念館、新疆奇臺,無論是千里之外的邊陲小城,還是珍藏著歷史記憶的紀(jì)念館,承載著烈士熱血之軀的重量,也成為家人永存心底的遙望。
不知道,還有多少烈士長眠在異鄉(xiāng)的土地,我,晉中,還有許許多多的人,仍然在尋親的路上……
愿做提燈者,照亮烈士歸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