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里街不長,1000米左右窄窄的街,二三十年前曾是平定縣城商業最集中、最繁華的地方。四面八方的人進城,多在城里街采辦物資。
老街零星散布著幾處明清老院,老院里流傳的故事如發酵的酒,愈來愈香。
依托著街里的第一實驗小學、機關幼兒園、二輕幼兒園,老街兩旁各類小店林立,花花綠綠的招牌,人來人往的客流,十分熱鬧。遇到接、送孩子的高峰,城里街就像是20多年前趕集的熱鬧樣子。這些門店在20世紀八九十年代曾是白鐵社、燈頭廠、鞋廠、印刷廠、豆沙廠,是飲食服務公司、土產公司、藥材公司,是手管局(二輕局)、郵電局,是“菜籃子”、迎春商店、百貨大樓、五交化公司大千商場、三合成,是東風飯店、人民食堂、興盛魁、晉香樓,是五星池澡堂、寶光照相館、長虹照相館……光是聽聽這些名頭,老平定人就不由得心動,腦海里必然閃現著那些老店、老廠的樣子。如今,這些個廠、商大多已消逝在歷史長河中,或喬遷他處,少有如五交化公司的門頭那樣,留個把字,仿佛就為讓人想起來曾經的輝煌。
縣城里的“70后”“80后”在“牛牛閣”樓里轉過樓梯、在三合成買過雜拌糖,五星池泡過澡、寶光和長虹照相館拍過照,興盛魁的火燒、絲絲燒餅和人民食堂過油肉的香味仿佛還在唇間縈繞。塌得只看得見框架的電影院和拆得沒了影的戲院是那些年平定人精神文化的天堂。20世紀八九十年代,元宵節的城里街就如《夢華錄》的上元夜,人潮、燈潮分不清天上人間,人們擁擠著踩高蹺的、扭秧歌的、舞獅的往前挪,路邊的棒槌火有被擠塌的,隔一段就有個和大人走散的孩子哭。姑姑家就在街邊,我和表姐、堂兄們早早地搬著小板凳占據最好的位置,鬧紅火的節目一個不落。那時候,城里街很寬、很長。
縣里有意保護這條特色街道,老院、老屋都被重新整修了墻面、屋頂,于是頂著明清老屋頂的門面房依然經營著煙酒、水果、花圈,盡量保持著原有模樣,電影院斜對面那個理發的紅房子被推倒修起了仿古小院,看著太新,倒不如修整過的那些有人經營的老舊店面更有味道。
城里街到底不是鬧市區,有的門面租金只需要每個月500元,這樣的環境下,大家不被“內卷”裹挾,活得自在。藁城香油作坊門口就放一個芝麻醬瓶一個香油瓶,如此招牌就是給老街人的信號,家里有人、店里有貨。初中同學花振峰的冰糕專賣店至少有30年的歷史,兩口子守著父輩留下的買賣,沒有盲目擴張,不溫不火、細水長流,生活富足、心態平和。鞋廠的前同事小陸用姐姐家的門面房開了紙品店,門頭用姐夫的名字——“紅亮紙業”。不交房租,沒有雇工,她悠閑地坐在店門口看人來車往,有顧客打電話要買衛生紙,她騎車回家的時候會給人送到家門口。網購風似乎沒有影響到這條街,人們依然喜歡在實體店買家常日用品,彼此依賴、成全。賣多賣少小陸都是笑呵呵的,沒有壓力也不眼熱。
“粗人”和“蠶豆”兩位車友,把“樂山串串”店開到了一見鐘情的城里老街西頭,他們自己在店里墻上涂鴉旅行的故事、請會做烙餅丸子湯的大姐幫工、樂山學回來正宗的油碟小料、微公號上寫城里老街如何的好,在有老街情懷的平定人中間著實火了一把。
小學、初中時,我們十幾個人常在電影院門口班長老白家集合,小屋不大,足夠我們開一場“燈光晚會”,高中時候去“馬蹄”家,和老白家一個巷道,三進小院狹長幽深。如今,吉他店、縫紉店并排在他們家門口,光影之下,仿佛時光機來回穿梭,踩縫紉機的、彈吉他的,亦真亦幻。
街邊豎起了路牌,寺坡、鐘樓巷、東南營街、二道后街、橋南街、上灣街、上城街、南城壕……城里街是主動脈,巷子就像毛細血管,平定人的故事就藏在這一個個小巷里,溫潤如水卻意味悠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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